8.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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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菡的嗓子确实很好，一首诗配着琵琶小曲，也念得缠缠/绵绵婉转动听。

他的诗念完了，半晌都没人说话，众人似都在细细咂摸诗中优美意蕴，直至一曲终了，众人才回过神来。

冯紫英先抚掌大笑：“写得好！真真是太妙了！”

冯紫英说，他最喜欢头一句，说是‘碾冰为土为盆’最妙，他啧啧称叹，“这句简直奇特至极，竟不知怎么想来的！”

蒋菡最喜‘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这句。蒋菡说：“古来有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之佳句。后来又有‘轻含豆蔻三分露，微漏莲花一线香’这等妙言，这句都得了前人佳句之精髓，堪称绝妙。”

柳湘莲却喜欢后头两句，说那才是点题的佳句。

贾宝就爱看他们这样品评赏鉴，一时也喜滋滋的加入进去，不过他是整首诗都喜欢，所以也没有偏爱的诗句，这个说得好他赞同，那个说得妙他也附和，气氛倒是渐渐热烈起来。

林涧就坐在冯紫英旁边，冯紫英留了个心眼，见林涧只管喝酒也不参与讨论，便笑着问他：“怎么了，小涧觉得这首诗不好，入不了你的眼？”

“不，这首诗得很好。”

林涧淡淡笑了笑，“这首诗意蕴奇特，风格别致，倒像是出自女子之手。我想，这应不是二公子的吧？”

蒋菡柳湘莲说的都对，诗之人的奇思妙想化用典故之功力着实令人惊叹，林涧听罢全诗心中也是赞叹不已，但再回过味去细细琢磨一番，又从这诗中品出一点离愁别绪轻怨惆怅来，而他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贾宝不像是有此等才情又有此等轻怨的人。

冯紫英闻言大笑：“你所言不虚，这确不是宝的！”

他抬手指了指贾宝，又笑道，“这是他们府上的一位大才女的！”

说至才女二字，柳湘莲和蒋菡都笑起来，俱都看向贾宝，贾宝嘿嘿笑着。

贾宝一直想找机会同林涧亲近，奈何林涧除了饮酒就是同冯紫英说话，对他实在是太冷淡了，贾宝急得抓耳挠腮都找不到机会上前搭讪，此时见这诗引起林涧的兴趣，贾宝连忙凑了过去。

“侯爷不知道，我们府上有个海棠诗社。这首诗便是出自结社后的首次聚宴。我家嫂嫂赏鉴认为旁人的诗更胜一筹可为第一，但我却觉得林妹妹的这首诗最妙，应当排在第一。只可惜我没争过，心有不甘，所以抄出来给大家看一看。”

贾宝原本没想要把诗人的身份点破的，但他一时激动说漏了嘴，就直接把林妹妹三个字给带了出来。但在微愣之后，贾宝倒也没有什么失言的惊慌，反正他也不是头一次这样做了，冯紫英等人对此都是心知肚明，就算说漏了嘴也没什么。

冯紫英等三人显然对此习以为常，听贾宝说漏了嘴，也不过笑笑，喝酒吃菜装没听见也就掩饰过去了。

可此话却在林涧心中激起层层波澜。

他不知何时收敛唇边淡淡笑意，一口气将杯中残酒饮尽，然后将酒盅放在桌案上，酒盅落在桌案上的那声轻响当即盖过了琵琶的声音。

林涧眸中凝着淡淡冷意：“二公子，林姑娘尚未出阁，你将她在闺中的诗传抄出来，是否不大合适？”

他听四人话语，观四人反应，已知贾宝这样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他不知晓的从前，这样的事情只怕贾宝不知道都做过多少次了。

林涧真不知道贾宝是蠢还是坏，他难道不知道他的举动会有损林黛的清誉吗？若林黛的诗传扬开来，对她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难道贾宝会不知道？

林涧的话，贾宝丝毫不以为意，他笑道：“侯爷多虑啦。我怎会不知此事干系重大？冯世兄棋官他们都是自己人，我是爱惜林妹妹的才情，大观园中众多姊妹都甚有才具，她们的才情远胜于我。我是舍不得看她们的才情埋没在闺中，所以也不过偶尔抄几首诗，写几把折扇给自己人品评赏鉴而已。”

贾宝并不觉得他有错，还再三表示，他心里有分寸，更出格的事情他是绝对没有做过的。

林涧沉默片刻，而后起身，冷淡道：“我已尽兴，该回府了。诸位随意。”

若不拔脚就走，他真怕自己忍不住脾气把贾宝按在地上狠狠揍一顿。

但——揍了贾宝没什么，若把事情闹大，连累了林黛的名声就得不偿失了。

林涧冷冷看了贾宝一眼，当即转身出了雅间，他行动如此利落，余下几人面面相觑，俱都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