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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大唐的开国之君,李渊并非一个喜欢**专断的孤家寡人。这位出身关陇八大军事贵族的柱国之后毕竟是从杨坚杨广父子的“圣躬**”时代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对于君主**制度的弊病,他有着极为深刻的清醒认识。很多时候,他更愿意与自己的儿子们乃至宗室宰相阁僚们共同决策国家大政,他的心里,也未尝没有效法古代帝王“垂拱而治”的梦想。
然而此次太子涉嫌谋逆的重大事件,却使他陷入了难以名状的恐慌情绪当中。
从派遣宇文颖为敕使去庆州到召李建成来行宫,从暗中命宰相裴寂调整长安防务到明确颁诏授权秦王征讨叛逆,这一次他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随驾的中书令封伦几次请见都被他以含糊其辞的理由敷衍了过去。其实在他的心里,将近一个月以来始终在回避着一个令他痛苦万分的问题,那就是究竟是否要废掉太子更换储君。
他对李建成这个未来的继承人基本上还是比较满意的——最起码在此次杨文干案件发生之前还是这样。李建成宅心仁厚治政谨慎思虑清明,任何时候都不会意气用事,确实是个坐江山的好人选。从武德元年至今已有七年时间,他也已经做了七年的储君,这期间无数次以“监国摄政”的名义单独处理朝政事务,从不曾出过什么纰漏失误,朝中的首席重臣尚书左仆射裴寂对于这位未来的大唐皇帝也是赞赏有加。无论是从国家角度而言还是从李渊自己的角度来看,李建成无疑都是最好的太子人选。更何况立嫡以长是儒家的千古大法,李建成坐上这个位子,原本是不应该有任何人稍存异议的才是。
然而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自武德建元以来,明里暗里,朝内朝外,立秦王为太子的呼声就始终未曾停止过……
第一个提出这种悖逆礼法的建议的,大概就是那个居心叵测的魏国公李密了。这位昔日天下反王公推的盟主在入朝伊始就在自己的面前就建成世民兄弟二人的才华能力说三道四,对帝王家事毫不避讳。好在世民对此人深怀警惕,从来不肯和他走得太近;倒是原先在此人手下讨生活的那些赳赳武夫后来大多进了秦王幕府。
李密身为归顺的反王,自家又不能谨慎小心,自然落不了好下场。
第二个触这个霉头的,便是那个在太原元从功臣当中排位仅次于裴寂的刘文静了。他原本也是自己信任看重的宰辅重臣,然而最终却还是不免步李密后尘死在这个事情上……
刘文静太跋扈,性子又太硬,自己若不断然处置,日后建成只怕更加难做。
再后来……
再后来世民定河东、战武牢、收洛阳,战功显赫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古今官号无以相赠。那时候究竟有多少人私下里来劝自己立世民为太子,李渊已经记不清了,反正除了裴寂和陈叔达之外,萧瑀封伦等朝廷重臣都有份,或直谏或暗示,总之都是那个意思。
秦王功高,功高不赏。
这是千百年来的规律啊,若不立世民为太子,以他当时的境遇,确实已经“功高不赏”了啊……
记得淮安郡王李神通当时便这样站在寝殿里冷冰冰地告诉自己:“陛下若不立二郎,则陛下身后,其必死无疑!”
最终呢?
最终自己还是没能说服自己,最终世民获得了一个凌驾于诸王三公之上的殊荣——天策上将军,却与储君之位失之交臂。
做皇帝的人,才华固然难得,心性却更加重要。作为储君,用人行政要老成练达,不能太任性,建成在这方面,一向做得不错……
但是军事上呢?
李渊苦笑了一声,建成的文治和世民的武功要是能够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该有多好……
自己也就不必如此烦心了……
他不想召见大臣,陈叔达秘密回京去协助裴寂掌控大局了,行宫里随驾的宰相只剩下封伦一个人,而他会说些什么,会怎么说,李渊几乎不用问也能知道。
昨天世民受命出征,自己说出那番易储的话的时候,他那副神情也真叫人莞尔。这个不知轻重的野小子,还是丝毫不懂得掩饰自己,不懂得什么叫谦逊隐忍,他这性子,与那个死在江都的杨表兄还真有点相像呢……
昨天下午世民出宫之后,元吉来了,来给建成说情,被自己骂了回去,晚间婕妤张氏又在耳边絮絮叨叨,实在是不胜其扰。
但是,世民做了太子,对大唐而言真的是最佳选择么?
“陛下,中书令封伦在殿外请见!”殿中伺候的小黄门怯怯地走到丹墀下禀报——皇帝此时的心情不好,封阁老又在外面不依不饶非要见驾,可难为死了他们这些在殿中当值的内臣。
皇帝沉默了片刻,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迟了半晌方才叹气道:“请封阁老进来吧!”
小黄门出去不久,封伦迈着方步从殿外走了进来。
“臣封伦觐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封伦伏地叩头。
李渊疲惫地摆了摆手:“德彝免礼,坐罢!”
封伦在偏席坐了下来,刚刚坐稳,皇帝便开口问道:“记得武德四年你和萧瑀一同上疏要朕立世民为太子……”
封伦在席上欠了欠身,答道:“是!”
李渊点了点头:“当时朕没有答应,现在看来,或许当时答应了,便不会有今日之窘!”
他顿了顿,道:“朕意待回到长安,便祭告天地祖宗,废建成储位,立世民为东宫太子。你是中书令,这两道大礼制书,还需你亲自来拟就……”
封伦看了皇帝一眼,语气淡然地道:“陛下,请恕中书省不敢奉敕。”
李渊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皱起眉头道:“为何?”
封伦低下了头,含含糊糊答道:“国家赏罚制度,干系社稷之重,非万不得已不能轻予夺,请陛下慎重!”
李渊大觉奇怪:“既然你不支持世民为太子,那几年前为何又与萧瑀上疏动议?”
封伦微微一笑:“陛下,那时候是因为秦王有盖世之功,而其官爵已至太尉,功高若不能赏,则天下震动百官不服,故而臣方有此议。而当时陛下以天策上将号加封秦王,尊贵以极,而今太子无大过,秦王无大功,陛下夺太子之位以授秦王,又有何名义?太子因何罪受罚?秦王又因何功受赏?这些事情说不清楚,祭告天地的大礼敕文如何拟就?”
李渊板起脸道:“建成此刻便在行宫后闭门思过,杨文干谋反,他有幕后嫌疑。即便他没有造反的罪,但命东宫卫率为反贼杨文干输送甲仗物资,怎能说无大过?”
封伦点了点头:“若坐实了太子谋反的罪过,只怕非但储位不能保,连性命也留不下,陛下到时候是要给天下人和新太子一个交代的……”
李渊呼吸一滞,随即释然道:“朕之所以令建成面壁思过,其实便是已然宽宥了他。只不过此番乔公山、尔文焕二人叩宫告变,杨文干又起兵造反,朕若不对其稍加惩戒,又如何面对天下臣民?秦王那里,又如何安其心?”
封伦笑了笑:“陛下是仁爱之主,臣自然理会得。然而此事关键,毕竟不在秦王。太子是否有罪,这是陛下第一件要查明的事情,恕臣直言,这件事情当中陛下最应该查问清楚的人,陛下却似乎并未详细查问明白。若陛下不问明白便以含含糊糊的罪名处置太子,只怕非但太子不服,百官也不会服气!”
李渊看了看封伦,若有所悟地道:“你是说朕应该对乔公山和尔文焕详加查问?”
封伦点了点头:“正是!”
皇帝沉思片刻,板起脸道:“然则建成已经请罪,王珪韦挺也都自承有罪,虽说此事是杨文干不该越过朝廷兵部直接向东宫行文索要甲仗在先,但东宫左卫率违背制度私自调运盔甲兵器给庆州总管府却是实有其事。既然如此,朕还有必要对两个八品末吏穷追不舍么?”
封伦点了点头:“东宫向庆州私运甲仗,臣也信得及,毕竟兵部四司受天策上将府直辖,杨文干一向亲近东宫,日子不太好过。就是泾州的燕郡王,在这上面也是苦不堪言。臣以为这些事秦王也未必知情,不过是那些郎中和员外郎看主官脸色刁难边将的惯用手法罢了。臣在前朝为官多年,这里面的情弊多少还知道些。陛下龙兴之前为太原留守,和兵部的这种官司恐怕也不曾少打。不过臣建议陛下问问乔尔二人,倒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哦?你倒是说来听听,还要问二人什么?”李渊不禁好奇起来。
封伦面色严肃地道:“臣想问问二人,究竟是什么促使他们在中途改道行宫,叩阙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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