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除夕前一晚,广邑王回来了,带了一小队人马,都是今年可以归家的京中官员,到了积石巷门口便散了,各自飞奔回家。

之前的家信说要除夕后才回,因着早了一晚,府内的人都不晓得,等广邑王到了门口,侍从才吓了一跳般的认出来,匆匆跑去通报王妃。

裴毓芙原本正要就寝,闻言忙的穿了衣服往外跑,刚到院门口,便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疾步走来,正是广邑王宣应亭。见裴毓芙衣着单薄的匆匆而来,宣应亭连忙脱下披风走上前去,将她整个抱进怀里,心中一腔酸涩柔情无以言表,居然红了眼眶,低头亲她额头,说:“我好想你。”

裴毓芙失笑,给他拭了拭泪,夫妻二人相携入院。

宣应亭一路风尘仆仆,裴毓芙召了几个侍从为他打水沐浴,待修整完毕,前往隔壁院看了看儿子。宣峋与已经睡着,屋内有些热,小脸红扑扑的,宣应亭去了几块炭火,看到了睡在外间的游照仪。

等二人回到自己院中,宣应亭才问:“那个女孩怎么回事?”

裴毓芙与他解释了前后,宣应亭闻言心中酸涩,说:“是我陪阿峋太少了。”

裴毓芙靠到他怀里,说:“阿峋还问我他以后是不是要上战场,我说也许是的。”

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皇族所背负的兴衰并不是一个人就能左右的,宣氏不知道有几代人死在了军中,才换来了这累世的战功,换来了煊赫的广邑王府。

裴毓芙抬头亲了亲他,说:“别想了,左右还有好几年,到时候再烦恼也不迟。”

宣应亭回吻了她,嘴里喃喃有多想她,夫妻二人一年未见,自是多加温存。

到了第二天早上,宣峋与才晓得父亲回来了,匆匆忙忙跑到父母的院子中,二人才刚刚起身,宣峋与在屋门前探头探脑的,宣应亭正好走出来,父子一年未见,宣应亭将他抱起来掂了掂,说:“阿峋长高了。”

宣峋与倒没有多兴奋,只是乖乖的靠在父亲怀里。

游照仪一直跟着他,此刻默然的站在阶下,宛若一个形影不离的影子。

从小寒到除夕,也足一个月了,她差不多已经和小世子相熟,但可惜的是小世子和她都不是话多的人,她怕自己太过无趣,总是绞尽脑汁的与小世子说话,可有一天小世子却说她不用这样,只要她陪着他就好了。

那时候他摸着那只白色狸奴,虽然神情格外平静舒缓,可是却能看出他很开心。

宣应亭抱着宣峋与走出来,看向阶下的游照仪,说:“身量倒是不错,若是没事可以练练武。”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之前想到要见广邑王有些忐忑的游照仪松了一口气。

除夕团聚,一家三口先去祠堂祭祖,尔后又一起为两个院子门口贴了春联,裴毓芙心血来潮,跟着平姑姑剪了几个窗花,让游照仪也跟着剪,谁知游照仪倒是手巧,第一次剪就和平姑姑这个经年老手剪出来的七八分像。

裴毓芙心里高兴,心说这个女孩学东西也快,聪明,若是习武也是好手,要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到了天光暗下来的时候,宣应亭拾掇了一堆爆竹带着宣峋与去放,宣峋与平常冷静自持,可是对这些却有些害怕,一直站在游照仪身后攥着她的袖口,探出一点脑袋看着宣应亭举着的竹竿,爆竹劈里啪啦的炸开一道道白光,应和着府外的嘈杂声,格外热闹。

宣峋与有点想试,又有些踟蹰,宣应亭见状便想将竹竿递给他,可到了眼前了他又退后了两步,彻底躲到游照仪身后了。游照仪在一片宣阗中说:“给我吧。”

宣应亭没听清,但是游照仪向他伸出了手,他便递给了她。

宣峋与站在她身后眼睁睁的看着她接了竹竿,扭头对他说:“离得很远,不会炸到。”

他依稀能听清,但还是没上前,游照仪说:“你伸一只手,试试。”

宣峋与自我斗争了半晌,才从游照仪的腋下伸出了一只手,握在了竹竿上。

竹竿劈里啪啦的震颤,连带着他的手也在震,等了一会儿,确实没有什么东西炸在他身上,他胆子大了一些,从游照仪身后走出来,和她一起握住了竹竿。

四只手握在小小的竹竿上,两个小人紧靠在一起,看着爆竹一声一声的炸开,然而不知何时,游照仪松开了手,站到了宣峋与的身后。

宣应亭看着这一幕,嘴角牵着,若有所思。

除夕的热闹过去,宣应亭与裴毓芙说起练武的事情,没想到夫妻二人不谋而合,便说等来年让游照仪与宣峋与一起上课。

因着宣应亭正月初三便要赶回边疆,夫妻二人只带着宣峋与去宫里参加了宫宴便不再拜年,左右同僚也晓得广邑王府的情况,相比于其他府邸车水马龙,广邑王府称得上门可罗雀。

不过宣应亭和裴毓芙并不在意,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过了几天,宣应亭便又带着之前回京的那一小队人马出城了,裴毓芙带着宣峋与和游照仪在城门相送,饶是老成如宣峋与,也红了眼眶,呆呆的看着父亲离去的方向。

游照仪拉着他的手,低声说:“裴王妃和我都会陪你。”

宣峋与点点头,握紧她的手。

————————————————

等到过了元宵,宣峋与便要复课了,他的武师傅是曾是广邑王的副官,叫做徐襄理,因着积年的伤,不适宜再冲锋陷阵,四五年前回京中修养,广邑王见他天天长吁短叹的闲不住,便让他给自己儿子做师傅。

文课的夫子则是裴毓芙找的,分了两个,一个讲史记,一个讲文言,讲史记的那个曾做过像胥官,有时候上课的时候还会与他说一些天南海北的奇事,讲文言的便有些枯燥了,他最听不懂的便是这些,母亲与他说虽然家中有荫封,但还是希望他能文武双全,最好是靠自己有个功名。

等到第二日要上课了,裴毓芙才把游照仪叫道跟前来,问:“你可愿意陪着阿峋去上课?”

游照仪有些受宠若惊,问:“我也可以学吗?”

裴毓芙点点头,说:“武课左右阿峋也才学了个皮**,你和他一起不妨事,只是文课他已经学了不少,你除了陪他上课,课后我再寻个人教你识字,”顿了顿,她问:“你识字吗?”

她猜想应该是不会的,游照仪刚出生就随着父母务农,五岁弟弟出生后食不果腹,六岁被丢弃,在丈八路待了一年,然后进了广邑王府,根本没有机会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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